感冒发烧都去找大医院,导致很多大医院一床难求,而区级医院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患者并不饱和。大连市人大代表于德泉建议,将区级医院和卫生服务中心都交给大医院来管理及运营,让大医院的医生轮流到基层医院坐诊,以此来解决住院难、门诊压力大的难题,同时提高市民就医的“获得感”。
基层医院无人问津怎么办?这位人大代表给出的答案是,大医院接管,把基层医院变成大医院一部分。如何操作?把管理换成大医院模式,让大医院医生直接来基层医院坐诊。直白一点说,就是直接将基层医院变成大医院的分院,鼓励三甲医院开更多的连锁医院。
当下,这种观点其实大有市场。这些年来,虽然卫计委频频发文苦劝各地的大医院不要再盲目扩张。可是在经济第一、各自乱战的医疗格局下,没有谁会认为三甲医院的扩张是“盲目”的。前卫生部部长陈竺曾指出,资源向城市大医院集中,导致医药费用不断增长,最终加剧了看病难、看病贵问题。湖南儿童医院副院长李爱勤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,大医院的无序扩张,才是“看病难”最关键的原因。现在,3000到10000张病床的医院已经比比皆是了,规模的扩增并没有消减不断增加的病人。
一个悖论在于,看病越难越贵恰恰会变相成为三甲医院扩张的动力,因为这意味着医疗需求增加了。“医药费用不断增长”对就医者是一个灾难性的问题,但对不断有野心扩张的三甲医院而言,这甚至可能会是一个好消息。没有成群成批的病人,谁来为医院不断扩张翻修的新大楼买单?
所以 ,即使今天没有这位人大代表的建议,事实上这种“业务”的接管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。
本来根据卫生规划,按照疾病的轻、重、缓、急及治疗的难易程度来进行医疗机构分级,不同级别的医疗机构承担不同疾病的治疗。常见病、多发病应该在基层医院(包括村卫生室、私人诊所、乡镇卫生院、社区卫生服务中心、县级公立医院、区级公立医院、二级甲等及以下医疗机构、民营医院)治疗,疑难病、危重病在大医院(包括三级医院)治疗,形成“小病在基层,大病到医院,康复回社区”的就医格局。
但现在,在这种全面“唱黑”基层医疗、主张大医院跨越式发展的思维倾向下,大医院的职能全面覆盖,把常见病、多发病也接管了。因为这种分级诊疗名存实亡,大医院里常见病的患者挤占了疑难甚至危重症病人的医疗空间,让三甲医院的医生既干全科医生的活,也干专科医生的活,累得苦不堪言。与此同时,有让基层医生们清闲得日子难过,无所事事。
很多地方政府把公立大医院的大与强视作为一种政绩,最好的医生都集中在寥寥可数的几家大医院,最后才造成了基层医疗的灾难性沉沦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没有医疗人才,发展基层医疗就是一句空话。
这种行为行事的逻辑混乱,可以用这样一个比喻来形容。两条河之间有一座危桥,造成不断有人落水遇难,酿造成事故。管理者解决这个问题恰恰选择了最困难的方案,将所有的人财物用于抢救落水者,而不是去修理好这座危桥。造成的结果必然是,落水者越来越多,事故频发,专业抢救者疲于奔命。最容易的方案是,将大力气花在修建危桥,把更多资源集中在预防人们落水减少事故上,这是事半功倍的选择。现在,你看到的恰恰是前一种方案——最困难的那一个。在抢救危急重症上,投入了几乎最精壮的医疗人力,但在如何预防和减少大病的初级医疗上,被忽略到了一种人见人弃的水平——在这个社会,人人都爱三甲医院。
基层医疗强壮的结果,必然是病人越来越少,尤其是疑难病、危重病。三甲医院越来越强壮的结果,必然是疑难病、危重病的病人越治越多,这又是另一个眼皮下的悖论。在这个国家,对疑难重症的潜力挖掘已经及其有限,但在减少发病率的全科医疗上,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。钟南山院士几年前曾有一个精辟的论断:医改成功的标志就是大医院病人越来越少。
我相信,在这个“人人都爱三甲医院”的社会,一定还有许多持这种观点的人大代表。更为糟糕的是,他们相当一部分人是掌握了权力的决策者,这是医改的灾难,也是社会的大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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